朴三

此番春獵終於大張旗鼓地開始，又疲乏混亂地結束了。

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處置譽王以及他的一干附庸之臣，新一輪的血腥又拉開了序幕。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本以為會是一場聲勢浩蕩的謀反大案，卻也隨著譽王在獄中的自裁而匆匆謝幕了。

“父皇真的老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經歷，可蕭景琰終究還是心寒，若當年梁帝對祁王像是對譽王一半的心軟，赤焰案無論如何不會是那樣一個結局。

從武英殿出來，蕭景琰獨自默默走在出宮的路上，他心中感慨紛雜，不想在這種時候去見靜妃，卻沒想到遇上了正要去武英殿的沈追和蔡荃。

“殿下…”兩人向蕭景琰作揖行禮。

“兩位大人怎麼這個時候進宮來了？”蕭景琰問道。

沈追回道，“微臣與蔡大人是要進宮請示陛下譽王府一干家眷該如何處置。”

“這幾日辛苦兩位了，既然二位大人有事，本王也不便多留了。”蕭景琰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

看著蕭景琰的背影，蔡荃卻有些不明白蕭景琰為何心情如此低落了，“沈兄，如今獻王和譽王皆已失勢，怎麼靖王殿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

沈追瞇了瞇眼，摸上自己的山羊胡子，他沒有回答蔡荃的問題，反而問了蔡荃一個問題，“蔡兄覺得此次譽王謀逆案，陛下處置的如何？”

蔡荃斜一眼沈追，“陛下心太軟，不過譽王總歸是陛下的兒子，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

沈追點點頭，“連你都看得出來陛下心軟了，靖王殿下又何嘗看不出來？”

“你這話我怎麼聽不懂了？”依著蔡荃對蕭景琰的了解，他斷斷不會認為蕭景琰會是那種對親兄弟落井下石之人，“難倒沈兄的意思是靖王殿下想要對譽王一脈的人趕盡殺絕？”

沈追左右瞧了兩眼，“你這是什麼話！靖王殿下怎麼會是那種人！”

“那你倒是把話說明白啊！繞來繞去有的讓人好生心煩！”蔡荃一向是個直性子，自然是受不了沈追說話拐彎抹角。

沈追抿嘴瞪一眼蔡荃，“當初的赤焰之案你可還記得？”不等蔡荃回答，沈追繼續說道，“當年案發時，你還未來京城，對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可知道當年的陛下有多狠？同樣是親生兒子，陛下親自下旨鴆殺祁王，將祁王府的一眾家眷盡數沒入掖幽庭，還有當初獨得聖寵的宸妃，還有晉陽長公主，蔡兄，你可知道，當初京城流了多少血？便是為祁王求情的太傅、英王、黎崇老先生還有那麼多文武大臣，最後死的死走的走，沒有一個落得好下場的，那個時候，整個京城血流成河風聲鶴唳…反觀如今…唉…”沈追說到最後，只剩一聲濃濃地歎息。

“這…”蔡荃的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靖王殿下從下長在祁王身邊，如今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他痛心疾首…”沈追望一眼武英殿的方向，“咱們的陛下，真的老了…”

一路出了宮，回去靖王府，又從暗道去了蘇宅，沒想到藺晨已經安穩坐在那裡等著自己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

不等蕭景琰說什麼，梅長蘇便說了這樣一句。他將手中的茶杯遞到蕭景琰面前。

“今時不同往日，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更加堅定翻案的決心…”梅長蘇淡淡地說著。

藺晨湊到蕭景琰身邊，將顯然意志消沉的蕭景琰攬入懷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緊緊抱著他。

“我知道…”蕭景琰放鬆地倚在藺晨懷中，“可心中還是無法釋懷…”

“其實這樣未嘗不好，難道你願意再一次看到京城血流成河嗎？”梅長蘇問上一句，卻不待蕭景琰回答，便又說道，“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可無論為了什麼，眼下這樣的結局已經夠了…”

蕭景琰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濁氣，“譽王妃順利送走了嗎？”

梅長蘇頷首答道，“走了，她也願意去過平凡布衣的生活，她說了，她不會告訴孩子他們的真實身份，她要給孩子喜樂無憂的一生。”

“可信嗎…”畢竟是殺父殺夫之仇，容不得他們不去懷疑。

“她身處江左盟勢力範圍之內，就算有任何不軌之舉，也不會得逞的。”

蕭景琰點點頭放下心來。

“接下來，應該要冊封太子了…”梅長蘇淡淡看一眼蕭景琰。

“那我今後豈不是就能藉著太子的名字出去白吃白喝了？”作為蕭景琰靠墊的藺晨不合時宜地說了一句話。

蕭景琰扭頭白一眼藺晨，“我記得前幾日使臣出使東海，帶回來幾顆名為‘榴蓮’的水果，據說這種水果外殼厲刺叢生堅硬無比，切開之後的果肉卻無比柔軟，雖然味臭，卻更是美味。”就在眾人不明白蕭景琰為何忽然提起此事時，蕭景琰接著說道，“我昨日入宮時恰好見到那榴蓮，便向父皇討要了一顆，還拿了些此物的外殼，”蕭景琰說著，忽然露出笑容來，“藺晨，我記得我好像還沒有原諒你，而且我聽說你練過金鐘罩這樣的功夫？”

“景、景琰…你想做什麼？”藺晨十分驚恐地推開蕭景琰，“誰告訴你我練過那種狗屁功夫了？”

“飛流啊~”蕭景琰毫不負責任地說出一個名字。

“不是！”不巧的是蕭景琰剛說完，飛流就跑了進來，然後很不給面子的戳穿了蕭景琰的謊話。

蕭景琰不免有些尷尬，卻一眼瞪向藺晨，“你管我聽誰說的？從明天開始，你每天跪半個時辰的榴蓮殼！”

“景琰啊，你這是要我的命啊！我是真沒有練過那種見鬼的功夫啊！我現在大病初愈，身體很虛弱的！”藺晨攔腰抱住蕭景琰，一個勁兒地哀嚎著。

“那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你還會不會瞞著我？”蕭景琰問道。

“不會不會！”藺晨邊說便點頭，只差對天起誓了。

“那還會不會一聲不吭就不告而別了？”蕭景琰依舊不鬆口。

“不會不會！”藺晨閉上眼，整個頭埋在蕭景琰懷裡。

“那還會不會好好留在我身邊？”蕭景琰話鋒一轉。

“不會不會！”果然，藺晨並沒有回過神來，說完之後才反應過來，“不不不，景琰，我會一直好好陪著你，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再也不會棄你而去，留下你一個人。”

“心太軟，沒骨氣…”不知何時到了院子裡坐在躺椅上曬太陽的梅長蘇忽然涼涼說了一句。

“一邊兒去，話怎麼那麼多呢？”藺晨反唇相譏。

“你們現在可是在我的地盤上，最好老實點兒。”梅長蘇頭也不回說道。

“小心景琰讓人封了你這破宅子！”藺晨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怎麼又吵起來了…”蕭景琰聽不下去，打斷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唇槍舌劍。

蕭景琰望天，方才小殊好像說過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過，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