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三

第二天一早，谭宗明就给凌远去了电话，这世界上除了赵启平这个让谭宗明心甘情愿吃瘪的人之外，恐怕也只有凌远这个在血缘上和谭宗明有那么一点儿关系的凌远敢于并乐于让谭宗明吃瘪了，可气的是，在斗嘴方面，向来无往而不利的谭宗明在凌远面前一次都没赢过。

“你该知道，附院是我家或者你家后院，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能往进塞。”凌远像是人工智能一样的声音冷冰冰地滑进谭宗明耳朵。

谭宗明后牙槽一紧，却还是冷静且冷漠地说道，“你猜，如果我告诉姑姑说你找了个男人，会是什么后果。”

“……随你。”电话里头沉默片刻，斩钉截铁蹦出两个字，紧接着，电话里就只剩下了忙音。

谭宗明缓过神来，张嘴就是一连串极其低俗的脏话，可一想到正七上八下等着自己消息的赵启平，谭宗明唉声叹气地再次拨通了电话。

“凌远，咱俩可是亲戚啊，何况你手头的项目还得靠我的资金援助。”谭宗明抛出杀手锏，然后好整以暇等着凌远的回答。

果然，电话里头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息，“叫他下午过来见见我，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带着你的人立马滚蛋。”

“我说你这嘴下不留情的毛病到底像了谁？”谭宗明分外困惑。

“还有事儿吗？”对方不咸不淡抛下一句话。

谭宗明气结，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没事了。”

然后，堂堂晟煊集团CEO的电话再一次被人无情挂掉。

不过，这个结果对于谭宗明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最后生气的人依旧是自己，可好歹是让凌远松了口。

撂下电话，谭宗明悠哉悠哉晃荡着去找赵启平去了。

下午两点半，谭宗明开着自己的豪车载赵启平去附院面试，虽然赵启平十分想独立自主得完成这次面试，可奈何一方面是谭宗明这个狗皮膏药贴得实在太紧，另一方面就是谭宗明的豪宅四周实在太过荒无人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赵启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谭宗明护送着去面试。

汽车缓缓驶入附院大门，赵启平平静无波的心突然起了波澜，是的，一向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赵医生紧张了，比他当初等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更加紧张，满是薄汗的手心在裤子上不停蹭来蹭去，引得谭宗明一个劲儿地打颤——笑的。

“笑吧笑吧……”赵启平破罐子破摔地狠狠把头埋进胸口。

“好了，”谭宗明正经下来，探出一只手落在赵启平的后脑勺上，“启平，你该知道，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吃醋了。”谭宗明的手沿着赵启平的脊椎一路往下滑，车厢里的气息瞬间暧昧起来。

赵启平没好气地剜一眼耍流氓地谭宗明，“说实话，我不是很有信心，”他看上去有点儿气馁，“凡是医学院毕业的，都知道附院有多不好进，”赵启平说着，又虚张声势地仰起头，“当然，这并不是说我水平欠佳！”

喜怒不定的爱人让谭总收获了点儿意外之喜，可一想起引起爱人喜怒不定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谭总又有点儿气短。

既生谭宗明何生凌远啊！

名为凌远的龙卷风让谭宗明内心的小人儿简直要彪出迎风泪了。

站在院长办公室门外，谭宗明看一眼明显正在紧张的赵启平，真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怀里这样再那样，奈何时间地点统统不对，谭宗明也只能装聋作哑。

轻轻扣响院长办公室的门，那扇在此刻在赵启平眼中显得分外沉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等开门的人从办公室走出来之后，赵启平长舒一口气，原来不是凌院长。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人正是跟谭宗明还有凌远一起长大的韦天舒，韦天舒一瞧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事谭宗明，不由露出一个大大惊讶的表情，“哟？谭大老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韦天舒说着，目光飞到站在谭宗明身后的赵启平身上，哟？还带了个小帅哥？一向不正经的韦天舒开始光明正大朝着谭宗明挤眉弄眼。

“又挨骂了吧？”谭宗明不接茬，双手插兜，懒懒问了一句。

韦天舒眼一瞪，急急道，“什么叫又挨骂了？他骂我一个试试！”韦天舒说着，满脸困惑说道，“也不知道老凌这几天怎么了，总是阴阳怪气的，院里已经有好几个实习生让他给骂哭了，我这不是肩负重任来探探敌情嘛……”

“挡在门口干嘛？帮我辟邪？”

韦天舒话音还没落，身后又冒出一个脑袋，赵启平刚刚因为韦天舒放松一些的心脏再一次紧绷起来。

韦天舒夹在谭宗明和凌远之间，承受着这对兄弟你来我往的低气压，恨不得一拳一个把这两个从小就习惯性欺负自己的兄弟俩给撂倒。

“进来吧。”凌远没去看韦天舒，蹙着眉头冷冷丢下一句话，反身回到办公室。

赵启平有些不安，只担心人家凌院长看不上自己，到头来他还得再回六院去上班，想到这里，赵启平不免有些垂头丧气，都怪那个该死的梁明远！对于那个把自己害到这步田地的始作俑者，赵启平真心实意送上了自己最诚挚的咒骂。

“工作几年了？”

几人刚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脸疲色的凌远便开门见山，而且口气相当的不客气。

谭宗明瞪了瞪眼，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赵启平已经开始老老实实回答起来，“我之前在六院工作了四年。”

“六院？”凌远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清楚明白地表达了自己对六院的不屑一顾，“听说你在六院的时候是骨科的副主任？”凌远头都没抬，打开手中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赵启平的简历。

“对。”赵启平点点头，心想，凌院长果然和外界传言一样，是个冷若冰霜的冰美人。

合上简历，凌远终于把目光落在赵启平身上，“赵医生今年有三十了吗？”凌远眼中尽是刀光剑影，不是他不愿意给谭宗明面子，从刚刚这两人进门凌远就看出来谭宗明和这个赵医生的关系不一般，附院现在已经有一个千金小姐，他可不想再收一个晟煊少奶奶进来。

“三十一岁了。”

在场三个人，别说谭宗明了，就算赵启平也听出来凌远问自己年纪是什么意思，可眼下并不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赵启平一向能屈能伸，现在也只当自己没有听出来凌远问话里的别有深意。

“赵医生倒算得上是年轻有为。”凌远眯了眯眼，含着冰霜雪雨的眸子盯得赵启平差点儿打起摆子来。

赵启平振作起来，撑着一张笑脸说道，“哪里，凌院长言重了。”

办公室顿时陷入沉默，凌远还在打量赵启平，赵启平则绷紧神经面对凌远的审视，剩下一个最轻松也最生气的谭宗明眼神在另外两人之间晃来晃去，心道，这小妖精在我跟前的时候怎么从来都不这么老实？瞧瞧那比小学生还标准的坐姿！谭宗明绝不承认自己正在吃醋，虽然这醋很干。

过了好一会儿，凌远终于收起目光，把手中的简历扔到茶几上，“我从来不看简历，只看真本事，你可以留下来，不过要有一个试用期。”

相较于面对别的人，凌远对赵启平这几句话说得已经相当客气并自认为充满善意了，虽然当事人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善意。

谭宗明斜一眼依旧冷若冰霜的凌远，“啧”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听韦三牛说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怎么了？”

凌远抿着薄唇冷冷看向眉眼中带了幸灾乐祸的谭宗明，“不劳谭总挂心。”凌远说着，也站了起来，他走到谭宗明身边站下，没好气地说道，“明天来上班，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留下一句话，凌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一次开始刚刚被打断的工作。

谭宗明深深看一眼凌远，然后带着不明所以地赵启平走出有些压抑的院长办公室。

“这就成了？”直到回到车上，赵启平依旧有些蒙圈。

谭宗明耸耸肩，“可不就成了？”

说话间，汽车驶出医院，陷入熙熙攘攘的车道。

“我以为凌院长会拒绝。”赵启平重重跌进椅背里面，不得不说，他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刚刚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太顺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谭宗明说着坏笑一声，“毕竟是我谭宗明的人不是？”

赵启平大窘，扑过去在谭宗明卷起袖子的手腕上留下一个恶狠狠地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