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三

谭宗明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惜，赵启平只顾得上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哪里还有功夫操心谭宗明的小心思。

“启平，好吃吗？”

刚夹了一筷子醉鸡放进嘴里的赵启平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他怎么就忘了这饭是谁带来的！他怎么就忘了他屋里还有一个人！赵启平咽下那块儿色香味俱全的醉鸡，清清喉咙，赵启平故作没有听出来谭宗明的浓情蜜意，严肃道，“这么晚了，谭总不回家吗？”

谭宗明也不吃饭，只顾深情慢慢的凝视着赵启平，“我就住在对门，多晚都没关系。”

刚刚的食欲被谭宗明一句话团灭了，赵启平很想掀桌。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不合适。”赵启平咬着后牙槽说道。

谭宗明摇摇头，“这层只有我们两户，不会有人知道的。”

“谭总，我跟你真的不合适。”赵启平眼含热泪。

“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合适你的人。”谭宗明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信念。

赵启平表情忽变，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谭宗明一眼，“我要休息了，好走不送。”

谭宗明被赵启平的忽冷忽热搞得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刚刚上车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胜利在望，到这会儿他已经觉得希望渺茫了。

“启平，你不信我。”谭宗明委屈控诉。

赵启平心底泛起一个白眼，这人怎么一秒钟一个样儿啊？怎么着？这是在表演看我七十二变吗？赵启平挂起冷笑，抱臂站在一旁，“谭总，不是我不信你，我是不信自己，您还是另觅新欢吧。”这话说得已经十分明白了。

商海沉浮多少年，谭宗明要是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也不会如今的身份地位，虽然面对赵启平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将之前奉行的“趋利避害”抛之脑后了。

“那这样，”眼见赵启平就要翻脸，于是深知敌进我退策略的谭总马上改换战术，“就算做不成爱人，那我希望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赵启平被谭宗明突如其来的改变撞了一下腰，“朋友？”

“是，我不愿放弃你，又不愿让你厌恶我，即便我再想与你更进一步，可只要是你不情愿的事情，我也绝不会做。”谭宗明说得含嗔带怨，一双漆墨般的眸子里演足了痴男怨女的戏码。

还真是七十二变吗？赵启平觉得自己心力交瘁，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会得失心疯的。

“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赵启平蹙眉看向戏很足的谭宗明。

“说说看。”谭宗明对自己学识和人生阅历胸有成足。

“我的朋友要博学却不傲人，拿我来说，我既看得来唐吉可德又喜欢海贼王，既可以出入高档餐厅又吃得了路边摊，既喜欢红楼梦又爱金瓶梅，既欣赏得了交响乐又追求摇滚乐。”赵启平挑眉看一眼似乎正在冥思苦想何谓海贼王的谭宗明，笑出了声，“这么说吧，我的交友原则就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齐飞，臭味相投方可为友。”

谭宗明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海贼王，也从来不听摇滚乐，不过既然赵启平开得出条件，那他只能迎头往上，“没问题！”

“谭总，别的不说，您真清楚什么是海贼王吗？”赵启平不是故意在气谭宗明，他只是在认真的小看谭宗明。

谭宗明却笑得开怀，“启平，记得你说过的话。”不答赵启平的问题，而是笃定地落下一句话。

赵启平被谭宗明毫无理由的信心满满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也只能妥协，“如果谭总能在两个星期之内追上海贼王最新一集动漫和学会一首the Velvet Underground的歌，到时候，别说朋友，就是恋人我赵启平都可以舍命陪君子。”

谭宗明脸上笑意更甚。

“李白曾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赵医生，等我凯旋。”

“魏弱翁也曾说，骄兵必败。”赵启平不信短短一个星期之内，谭宗明就能做到他所要求的那两件事情。

“拭目以待。”

赵启平最不上的就是谭宗明任何时候都可以都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还真当普天之下为你独尊啊？赵医生表示不服。

戏台已经搭好，接下来好戏烂戏就等谭宗明的粉墨登场了。戏台下的看客赵启平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瓜子儿准备看戏了。

直到谭宗明终于接触到海贼王的时候，他才明白当初的赵启平为什么会那么信心满怀，他该庆幸赵启平是要他追动漫而不是漫画吗？补番期间，谭宗明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这种不眠不休每天都连轴转的状态，真是很久都没有过了，往事可念不可说啊，早已不再是小年轻的谭总此刻想高歌，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赵启平果然再没有见到谭宗明，只是有时候下班回家的时候会听到对门隐隐约约飘出来的音乐和某人的吼叫，当然了，偶尔还会听到从门缝里钻出来的元气满满的路飞的声音。

一个星期之后，原本认为自己赢定了的赵启平终于开始惴惴不安。

“谭总，其实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实在太多了！”

赵启平第一次在谭宗明那里吃了闭门羹，只不过他再接再厉，开始每天往谭宗明家塞小纸条。

“谭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不过是一棵歪脖子老树，您何必难为自己？”

“谭总，天涯何处无芳草，全世界的鲜花小草都在翘首以盼您的采颉！”

“谭总，您公司的员工已经把电话打到我家座机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报警的！”

“谭宗明！请你转告你的朋友安迪！你的所作所为都是自愿的！”

“谭宗明！我可以投诉你大半夜的扰民你知道吗？！”

“谭宗明！我认输！我认输！求你快去你公司吧！你的助理已经把办公室搬到我家了！”

“谭宗明！你再不出来我从今往后就只当不认识你了！”

整整一个星期，赵启平算是彻底知道什么什么叫做水生火热的生活。看着自家客厅那张占了半个客厅的办公桌，看着那个在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工作的男人，想想自己今天在医院见到的冷若冰霜的安迪，赵启平欲哭无泪，他招谁惹谁了？分明是那个谭宗明对自己纠缠不休！怎么到头来遭罪的会是他？

两个星期终于过完最后一天，第二天一早，正好轮休的赵启平一醒来就去敲谭宗明的门，连洗脸刷牙都顾不得了。

足足十五分钟，就在赵启平以为谭宗明真出什么事儿的时候，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谭、谭宗明？”

赵启平实在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目光浑浊、黑眼圈占了半张脸、一脑袋头发堪比鸟窝、脚步虚浮的人究竟还是不是那个一直以来都器宇轩昂、品貌非凡的谭宗明吗？赵启平此刻很想拿头往墙上撞一下子，好让眼前所有的幻觉统统消失。

然而，可惜的是，这一切并非幻觉而是真实。

“启平，我做到了……”谭宗明发色发青地扯出一个笑容。

赵启平忽然心软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谭宗明能为了他做到这一步，眼前的谭宗明分明已经非常虚弱，甚至需要倚着墙才能维持站姿，却依旧向赵启平撑起笑容。

“动漫我看到最新一集了，歌也学会了……”谭宗明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小心！”

赵启平尽力了，可他的小身板儿实在撑不住谭宗明，最后只能跟着谭宗明一起倒在地上，他小心翼翼抱着谭宗明的脑袋，虽然有一阵阵的异味飘进他的鼻子，这家伙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还有那头发，瞧那一绺一绺的，简直不堪入目。

“要考考我吗？”谭宗明十分享受赵启平难得的温存。

赵启平双眼深邃地看向眼睛布满红血丝的谭宗明，妈的，愿赌服输，老子就认一次栽，就算以后被人始乱终弃了那也算是老子自找的！赵启平终于壮士断腕一般做了最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