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笑我太疯癫⋯
「妈的智障」

【荣石/季白】共渡 7

这面动静太大,舞池中的季连芝也立马看了过来。

“荣先生自重。”季白冷着一张脸起身,整整衣领自上而下俯视着狼狈不堪的荣石。

荣石扶着沙发站起来,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垂了几缕在额前,“啧”荣石面儿上丝毫看不出恼怒,“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季公子也太计较了。”

“荣石!”季白一把抓住荣石的衣领,整个人向前逼近一步,“这里不是热河,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

“这里当然不是热河,”荣石调笑着将季白的手包裹在掌心,却见季白好似被蛰了一般,狠狠甩开荣石的手,荣石脸上的嘲讽愈胜,“如果这里是热河,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吗?”

季白脸色铁青地看着荣石,这家伙……

“怕是季公子也忘了,如今的上海到底是谁说了算。”荣石双手揣进裤兜,好整以暇看着几乎气急败坏的季白,“荣某劝季公子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嘴里说着卖国求荣之言,周身的气度却好似慷慨赴死的爱国人士,荣石这样的人,如今只怕放眼整个中国也寻不出比他做汉奸做得更加理直气壮的人。原本安静的大厅逐渐响起人们的议论声,大多数荣石都是听得清楚的,无非骂各种辱骂指责,这样的声音他听了太多,早已经从开始时候的愤恨屈辱变成了麻木。

“不论谁说了算,总是轮不到你荣石的!”季白的手落在腰间的枪套上。

“可是,我的话总比季公子的有用不是吗?”荣石挑眉笑了一声。

电光火石间,季白已经掏出枪来抵在荣石胸口心脏的位置,他脸色森然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滚出去!”

原本看热闹的人这时才纷纷上前劝阻。荣石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虽然如此,却没有人能够从他身上看出害怕,这样的人物,怎么偏偏做了狗汉奸?一个晚上,不只有多少人这样暗自思忖。

荣石转身抬脚朝外面走去,他的目光在季连芝所在的位置一晃而过,季家小小姐脸色惨白地倚在旁边一个女生身上,看上去被吓得够呛,荣石勾了勾嘴角,季小姐,如今你可知晓这世道远比你以为地要险恶太多了吗?他踩着一地的灯火通明走向看不到尽头的漆黑之中,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他必须走下去。

等到荣石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之后,季白才在周围人的劝解之下,将枪塞进了枪套,他看向不远处的季连芝,却见少女正满怀愧疚地望着他,季白冲着季连芝的方向招招手,少女便推开同伴,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季白。

“三哥……”受足了惊吓的少女扑进季白怀中,直到此刻仍旧瑟瑟发抖,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看上去像极了绅士的荣石,竟然是那样一个恶人,“对不起……”如果不是自己,荣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三哥又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少女只是单纯却不愚蠢,短短时间里已经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怕早在升降梯里面,那人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没关系。”季白搂着少女,温柔地抚着少女单薄的脊背,一身的冷然退去,他轻声叹着,隐晦地看一眼荣石离开的方向,他明白荣石的用心,经此一事,想必日本人暂时是不会再来季家了,而且……季白低头看向少女,想来自己这个妹妹也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变故,仙乐丝里面的人都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纷纷三五结伴回家去了。季白一如之前那般,将季连芝送到季公馆门外之后,便转身离开。

踏着月光站在自己房子门外,季白蹙眉伸手一推,原本锁好的木门徐徐打开,季白脸色一变,确认左右无人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枪已经握在手中,他向来枪法很准,漆黑一片之中纵然无法将来人击毙,至少可以给来人身上留个窟窿。

“是我……”

逐一检查了所有房间,刚停在卧室门外,季白就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真是耳熟。季白把枪收回,推开房门,倚着门站定。

“荣先生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季公子言重了……”

荣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对劲,季白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见荣石一手捂着小腹,狼狈的靠着床板坐在地上,季白呼吸一窒,刚要开灯被荣石制止。

“别开灯……”

“放心,我进来之前查过了,周围没人。”季白说着走到床边将窗帘拉上然后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填满了这个小小的房间,季白走到荣石身边蹲下来将荣石的外套脱掉,又扶着人躺倒床上,“怎么回事?难道是……”

荣石摇摇头,“我的身份不论是南京还是延安都是知道的,是日本人。”

“日本人?”

解开衬衫扣子,季白倒吸一口冷气,他原本以为最多一个伤口,可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除了腹部,加上胳膊和小腿,荣石竟挨了三枪。

“三枪都没打死你,真是命硬。”季白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躺着别动。”

不一会儿,季白又回来了,好在家中一直备着医治枪伤的药,不然,荣石这条命可真是要交代在自己这儿了。

“你不是在替日本人做事?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季白点起一盏酒精灯,将镊子仔细消毒之“我这儿没有麻药,你忍着点儿……”季白说着,利落地将荣石三处的子弹取了出来,将镊子搁在一旁,用一块方巾将荣石伤口周围的血水擦掉,洒上止血的药粉。

荣石咬着牙硬生生忍了下来,“不是日本人要杀我,是这次同我一道来上海的那中野佐佐木要杀我。”荣石没了丝毫血色,“热河的竹木纯一郎十分信任我,中野却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想杀之……而后快……”荣石断断续续说着,额上早已布满汗水,“只可惜……还是让他下手了……”

季白低叹一声,为荣石缠上纱布,“你怎么认得我家?”

“这次竹木派我来上海的第三件事就是拉拢季家……”荣石目光深邃地看向季白,只可惜重伤之下的他眼神并不那么深邃。

季白眉头一跳,“为什么盯上季家?”

“季家和杜家在上海都是不容小觑的大家族,只不过杜镛背后有法国人,手底下还有青帮,日本人不敢贸然接近,所以选择在上海滩同样举足轻重但背景却远没有杜家那样复杂的季家。”

“你的任务失败了。”缠好纱布之后,季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所以中野决定‘处死’你。”季白双臂在胸前交叉,“那为什么之前两件事情你都做好了,唯独最后一件事情你却要故意失败?”

荣石扯了扯嘴角,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我不愿让季家也背上我这样的骂名。”荣石双眼看向头顶天花板,“早先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和我提起过上海的季家,他十分佩服季老先生的为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往老人家身上泼脏水。”

“这样的时候,如果一户人家身上的脏水能让更多同胞得救,又算得了什么?”季白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地说道。

荣石笑出声来,他眼神清亮地看向季白,“若是如此,你为什么这些年都没有踏进季家大门一步?”

季白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也许不知道,早在日本人侵占东三省之前,我已经将我的弟弟妹妹送出了东北,虽说没有国哪来的家,但是既然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万劫不复,为什么我不能让我的家人过上平静的日子?”荣石的目光并未在季白身上多做停留,他微微阖上双目,眼角满是疲倦,“荣家,有我一个就够了,同样的,季家,有你一个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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